有人用自己的生命,换得了你的重生,那个你口中最冷漠无情的命运,最后还是以温柔回应了你。但你呢,莉兰黛尔,你是否还记得起自己在奎尔卓菈面前许下的诺言?
那个在命运之中所记录的故事,方鸻终于轻轻合上了最后的一页,在那个大火燃烧的夜晚。
有一位少女,最终用自己的生命改写了一切。
世界以痛吻我,但我仍抱之以歌。
仇恨是这位女主教的燃料,但仇恨最后仍旧成为了这个计划之中最薄弱的一环,她对世界的恨意来自于自我的掐欺骗之中。
但她欺骗得了自己,却欺骗不了法则本身。
那个被她所牺牲的,她灵魂之中的唯一的一抹温柔,她的命运的双生的影子,最后成为了她致命的弱点。
因此神火不会在她身上点燃。
塞丽娜的脸色正变得惨白,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命运之中那个不可改变的结局,她曾欺骗自己自己应得的一切,但现在看来只是镜中的幻影。
然后从那面镜子中,她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庞,自己姐姐的脸,正冷漠地,却严厉地看着她。
随后那张脸逐渐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团炽烈燃烧的阴影,从阴影之中透出一道威严的目光,直刺向她灵魂深处。
塞丽娜惨叫一声
一道难以忍受的分裂的刺痛仿佛从她灵魂之中传来,灰色的火焰犹如将她一分为二,一道阴影从中升腾而起。
逸散无主的神火飘散向四周,其中的一部分甚至直接向方鸻飞去。
那片变幻莫测的阴影浮上半空,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阴云,阴影之中仿若潜藏着千万道目光,无数的意识与灵魂在之中挣扎尖叫。
而那阴影的主人,正将每一道目光汇聚向下方的方鸻身上。
千眼的魔君,孽分之魂的主人,噬魂之主阿玛图斯。方鸻在看到这位黑暗的主君之时并不惊讶,他其实早就知道黑暗众圣不可能让一位小卒子登神,祂们自身也觊觎这神火,时时刻刻注视着这里。
只是塞丽娜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已,她正绝望地注视着这一幕,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幻想从一开始只是一个迷梦。
你们骗了我
我们从来没有欺骗过你们,也不屑于欺骗,阴影之中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只是你不够强大,不够狡猾,因此才无法从我们手上夺走应属于你的东西。
你不能自己无法欺凌他人时,才意识到力量是虚妄的,世界从来都是公正的,它平等对待每一个人。
阿玛图斯冷冷地答道,随后它面向方鸻:那么你呢,年轻人,你的故事又是什么?
我的故事,方鸻仰头答道:打败你们。
阴影之中发出尖锐的笑声。
灰色的火焰正漫天飞舞,平等地飘向两方,但方鸻并未着急,他知道这场争夺比较并不是谁先谁后。
而是一切命运都早已被定下,从故事的开始,就注定了故事的结尾,现在唯一决定这一切的。
是他们在故事开头所写下的故事。
他从那万千的命运枝杈之中所找到的那这一条,最后是否能通向成功的道路,并改写巨树之丘的命运。
现在,命运将选择权交到了他的手上。
方鸻轻轻向那团火焰伸出手去。
艾德!当他指尖碰触那团灰火之时,他听到艾缇拉小姐在一旁担忧地叫自己的名字。
但方鸻回过头去,对精灵小姐微微一笑,然后他的指尖没入那火焰之中,并从火焰之中读到了关于过去的一切。
如同一枚石子投入光海。
光海之上漾起涟漪。
那涟漪一圈圈扩散,直至途径世界之上的每一个节点,以太界的共鸣似乎昭示了一位神只的诞生。
如同新海之上扬起风暴,命运垂下青枝,古老的苏生与死亡的轮回又再一次重回正轨。
从古老的阴影之中,一段命运刚走过开始与终结。
整个巨树之丘都在剧烈地震荡着,各处的灰枝仿佛都重新复苏,开始疯狂地生长,占据每一寸土地。
抵抗的人们绝望地看着灾难的边界在向前蔓延,港口在灰色的浪潮之中化为废墟,文明的世界正在步入最后的黄昏。
但那一刻
一道天光越过长空,正中那抽动的灾枝,耀眼的光芒的在半空绽放,如雨点的星辰从苍天之上落下。
无数的灰质生物在流星雨之中死去。
龙骑士们来了
银风港的军民在绝境之中看着半空之中的出现的星辰,本已绝望的脸上又重新绽放出希望的光彩。
卡兰迪尔先生,银风港之外,芙妮的声音正透着激动,是龙骑士!
卡兰迪尔伸手拦住她,他其实已经认出了那是永夜的龙骑士Wyrm。
以及半空之中的另一位,艾瑞克森。
他转过身去,拔出长剑,对一众独角兽少女说道:你们在这里藏好,我去去就回。
卡兰迪尔先生,你去?
我去战斗。
妖精的故乡,罗夏尔
冥正在半空之中看着那已化为一片火海的妖精之乡,她举起手来,一道道光门正在她身后一一打开。
妖精们飞上半空,叽叽喳喳地环绕着这位十王之一第一的战争领主,感谢她对它们伸出援手。
你们别吵我。冥有些无奈地对这些小家伙说道。
好的好的,小妖精们到这个时候还乐观向上,只把大火当作一个玩笑,冥女士是我们的朋友,是最好的人类!
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乐观对待文明的落日。
当巨树之丘正从这一日漫长的白昼之中步入夜幕。长夜之前,它的住民正看着这片土地上的最后一次日落。
帕帕拉尔人抬头看着黑暗逐渐笼罩大地,远处火光在黑夜之中愈发明显,灰域的攻势一波猛过一波,前线已经出现了虫王卡尔萨克的大军。
那个死亡的世界正从巨树之丘撕开一道裂口,黑暗的大军源源不断从其中涌出。
他吞了一口唾沫,第一次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夜莺之王的名号,好像这一刻也并不是那么好用了。
但帕克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一刻心中最先想到的竟然是一张笑颜。
艾娜那女人,她不会出事吧?
帕帕拉尔人少有地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回头向精灵廷的方向看去那些家伙所相信那个人。
他在干什么呢?
奇迹会再一次发生么?
他本不想产生这样的念头,但不可否认,帕帕拉尔人意识到自己这一刻竟然愿意相信。
精灵廷的中心。
那位王所在的大厅之中此刻这里早已空无一人,大公主梅尔菲娜早已带着率光之子四处救火。
王座之上,也只有一位孤独的王者,艾洛里斯正缓缓脱下自己手上的玺戒,放在一旁的扶手之上。
他静静地端坐在黑暗之中,宛若回到了过去的某个时刻,头上的银发正在迅速变得灰白,精灵的面庞上也生出一道道皱纹。
而在那个梦境之中,他终于看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庞:
卓娅。
我做错了。
圣树林中,海姆沃尔的大圣女仿佛在同一刻感受到了那样的感召,她默默地看向半空
一片阴云正笼罩在整个巨树之丘上空,阿玛图斯正透过圣树的门扉,强行将自己投影到这个世界。
千万只眼睛正注视着大地。
但大圣女同样脱下一只戒指,然后回过头去,看向一旁正苦苦支撑的阿尔莎娜:公主殿下,请支撑住,巨树之丘的命运与你我联系在一起。
她轻轻将手中的戒指向门内一丢。大圣女的身躯正一点点变小,重新变回龙魂的样子。
然后她合上眼睛,化为一枚水晶从半空之中坠下。
但莲·阿尔莎娜已经无法感受到这一幕了,她事实上已经听不到任何来自外界的声音。
这位精灵公主始终紧握着手中的圣剑,圣剑的一端插入脚下的土地之中,她脸色苍白,但一直终维持着门扉的开启。
她的手与身体的一部分,几乎皆已成为了那门扉相同的灰白的枝干。
祖库尔默默看着这一幕那位日影地的领主早已离开,投身于灰潮的战斗之中。
而这一刻,这位年轻的龙骑士也选择转过身向后走去。
你不看守我了?祖莉安娜看着他的背影,开口道。
祖莉安娜,你好自为之。
这位龙骑士丢下一句话。
而圣树林中,一位剑圣也正脱下自己手中的指环,看着它跌落在泥土之中,逐渐化为灰烬。
带着那个时代关于双星的记忆,一切化为尘土。
他拔出自己的剑,看向天边的灾枝,然后化作一道流光,向那个方向飞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令光海之上泛起涟漪VIII
当那片阴影如之随行,方鸻便明白噬魂之主阿玛图斯和自己一同进入了神性的法则之中,杀死了命运女神之后,对方便掌握了一部分命运神性的特质,而凋亡的灰火之中又孕育了生死往复的神性碎片。
凭借这两点,祂就和方鸻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受命运所钟,又掌握着覆世的灰火。
塞丽娜是失败了,但那只是因为她试图僭越。然而阿玛图斯本身并不需要登上神阶,祂只需要保证一切条件符合那个预言:
‘有朝一日凋亡之亡、林中之影会横行于世,但已死的会在灰烬之下被赋予新生,如同从腐殖土壤之中长出新芽,双子之中会诞生出一个新生的神只。’
但这个符合并不需要严丝合缝,只要形式上一一对应便已足够,既可以是从一对双子之中诞生新神,也可以是从新神之中孪生出一对双子。
塞丽娜选择了前者,严格来说,她为这个预言提供了一个‘强概念’,更符合预言之中的描述。
但没有意义,这个女人没意识到从神性之中诞生火种的准则从来不只有一个。
因此方鸻才用语言剥离了概念的准确性,他指出的其实并不是塞丽娜的计划本身是否具有漏洞。
而是,这个计划当中的另一半是否认同这个计划本身?
在那个一体双生的灵魂中,存在着象征着纯善的一面,只不过塞丽娜用一个正当性的理由掩盖了这一点。
她宣称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向这个世界复仇。
只是事实并非如此。
在编织入迷雾的命运之中,方鸻与希尔薇德亲身了那个故事,并见证了那段过往的牺牲
率光之卫将莉兰黛尔推入灰树林之中,而奎尔卓菈却在灰树林之中救下那个无辜少女的灵魂。
并使她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
也正是这最后的救赎与温柔,塑造了那双生灵魂的另一面,并否定了塞丽娜精心编织的谎言。
她虽然似有似无地避开了最核心的这一点。
但却没想到,方鸻可以一口叫破她的来历。
而对于方鸻来说,那其实不过是在千百次的回溯之中,所验证的诸多的猜测之一。
在更多的可能性之中,他曾一次次与艾林·铁心坐下来促膝长谈,事实上早在那份计划送到他手上之前,他其实早已至少在三种结局之中了解了关于铁棘家族的一切。
而当塞丽娜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起,方鸻其实就已经反应过来。
因为双生子的预言,阿玛图斯只可能将一对双子送到这白树之下。
但根据银风港的记载,这位女主教大人从来没有一个孪生的姐姐,那么关于铁棘家族的传闻就可以佐证许多东西。
再加上她又口口声声提到那段迷雾之中的历史,试问,除了当事人之外又有谁可以看穿命运编织于白树之上的重重迷雾呢?
因此方鸻立刻明白过来,她的灵魂来自于何方。
在那个故事的末尾
从一个无辜的灵魂之中孽分出了复仇与纯善的人格,复仇的烈焰烧向促成了这一切的林诺瑞尔议会与精灵廷。
但纯善的那一面,则来自于这个世界对她唯一的善意。
塞丽娜可能坚信除了自己之外无人知晓关于那段历史,而等到祂成神之后,关于真相与历史都已不再重要。
但这或许正是凡人与神只的差别。
因为命运从不失手,哪怕它所从属于的那一位神只早已消亡殆尽。
因此方鸻指出那一点之后,真正产生动摇的其实本身并不是那个纯善的灵魂,而是她自身。
当双子中的另一位,与她原本的目的背道而驰,那么孪生的命运便无从降临。
从一开始,那就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谎言。
但那只是对塞丽娜而言,但阿玛图斯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双生的概念而已,何况似乎这位黑暗至圣早已看穿了这一点。
那片流动的阴影中正垂下一片火焰,在灰火构成的神性的空间之中形成噬魂之主的形象。
那瘦长的影子之中,两只闪闪发光的眼睛注视着方鸻,临高临下傲慢地开口:
有趣的凡人,看起来你知道的远比塞丽娜要多得多。
不过你被推动着登上了这个舞台,祂们难道没告诉你这不是一介凡人可以染指的东西?
见方鸻沉默不语,这位噬魂之主又冷笑着说道:
你闭口不答,但我猜你一定有所依仗,我明白伊莲一定在我们的视线之外留下了一些手笔。
毕竟在时间线之前从命运的长河之后选出一人,在自己死亡之前看到死亡之后的一切,也只有看穿命运连线之人才能办到。
但她给了你什么呢,在黄金之树的枝杈上看到命运岔流的能力,所以能让你拨开迷雾看到‘真正的未来’?
具有这样的能力,也难怪塞丽娜会输给你们。
毕竟表面上坐在棋盘之上的是一介凡人,但实际上与她对弈的正是那位命运女神,她倒是输得一点也不冤。
阿玛图斯开口之时,犹如有一千张口,一千个声音同时在方鸻脑海之中回响起来,但奇异的是却令他听清了其中的每一个声音,每一段话的含义。
但方鸻面不改色,反而反问道:所以你们就坐看着她失败,当黑暗的爪牙就是这个下场?
他一边开口,一边默默地看着那片灰色的火焰在自己的意识空间之中扩张,仿佛构建出一幅图景:
一枚石子投入水面,在那水面所漾起的涟漪。
而那水面之上,生长着一株圣白的孤树那正是凋亡女士的意像所形成的概念。
实际上是她失散的神性碎片。
但这碎片早已分崩离析,任何人也不可能从一个遗失的概念之中重新找回一位神只,与其神职。
众圣将神性比喻为火种。
但法则是长存的,正如同罗曼告诉他的风暴之神逝去了,但新海上的风暴仍旧存在。
因此风暴的领域之中必将诞生出一位新神,凋亡与命运亦是如此,只不过伊莲用一段掩盖于预言之中的命运屏蔽了一切。
但距离奎尔卓菈牺牲已经过去了两百年之久。
伊莲自己也在漫长的时光之中付出代价,以自身的消亡写下这个谜题。
而今迷雾已经揭开,王座之上汇聚的神力已不可抑制地要从中诞生出新的神性的火焰。
方鸻看着火种在自己与那位噬魂之主手中汩汩燃烧。
现在他们要解决的问题是从神火之中诞生的新生的神只,这一次将从属于哪一方。
但方鸻并不着急,他同样也明白。
阿玛图斯和自己一样
他也并不是第一次面对黑暗的众圣了。
只见对方正用一种金属的声调开口::她向我们乞求力量,我们便给予她力量;她向我们乞求机会,我们便给予她机会。
她想要登上神阶,我们也并不反对,如果她可以做到,我们乐见其成。
甚至如果她更进一步,直接向我们索要这个神位,我们也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但她并没有,噬魂之主发出嘲弄的声音,其实你明知道这是为什么,却反过来向我们反问。
所以这就是凡人的局限性,你们总以为自己可以欺骗得了我们,但最终聪明反被聪明误,只能自酿苦果。
而你,现在不过同样也在耍小聪明,你在面对塞丽娜时能洞见一切,但怎么不能洞见自己注定的失败呢?
那片阴影的面庞上竟形成一个讥讽的微笑:
我猜,因为你自恃有那位命运女神的注视,甚至那位天平的女士也站在你背后。
明面上,艾梅雅看守着灰树林的入口。暗地里,三位女神谋划了这一切,甚至欧力也在为你们打掩护
你一定以为我们并不知晓这一切?阿玛图斯再一次冷笑起来,但你忘了,命运的女神可以遮蔽命运,但你却办不到。
因此当你出现在我的仆人面前的那一刻起,你们就注定已经失败。话又说回来,你认为欧林众圣会想不到这一切?
不,只不过是因为你只是一个祂们推到前台来的炮灰而已,历来如此。
祂试图用语言动摇方鸻的内心,正如同方鸻之前对塞丽娜做过的一样。
这位噬魂之主看起来很清楚于罗曼的计划,但方鸻并未对此感到意外,只轻轻摇了摇头:
只有死人才会被叫做炮灰,但我并不打算尝试失败。
你并不打算尝试失败,阿玛图斯讥笑一声,那闪闪发光的眼睛仿佛早已看穿一切,是因为她们给了你对应的概念么,来自于双生子的命运。
方鸻不由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不愧是噬魂之主,对方应当是通过虫王卡尔萨克了解过这一切,卡尔萨克是对方的附庸,而对方与弥雅交过手。
阿玛图斯是最古老的那一批黑暗至圣,传说它来自于辛萨斯蛇人的时代,是太阳众圣中堕落的那一位,拥有无与伦比的洞见能力。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而他自己反而是在最后的几次回溯当中,才逐渐回味过来这一点
他不止一次询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论及对于神性与法则的理解,众圣要远超过凡人,但罗曼女士为什么会将他推至这个舞台上?
又当初在与影人对抗时,命运女神伊莲为什么会在他身上投下一瞥?
他以为那只是偶然,但仔细分析之后才发现并非如此。
真正的缘由其实从一开始或许就已经埋下,因为它们共同来自于同一个根源。
从他从弥雅手上接过海林王冠的那一刻起,那苍青之火便已经在他身上镌下命运的刻印
‘奥林的双星是艾塔黎亚星空之上最为奇特的命运特征,拥有双星命运之人彼此守候、彼此承诺、彼此谨守生命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恍若一条无穷的线穿过星穹,跨越时间与距离,将之联系在一起。
是的,正是双星的命运双生之协。
自从这个天赋被弥雅赋予了共生的能力之后,他其实也不是没多想过,为什么早在精灵遗迹的地下,这个天赋就已经呈现在了自己的面板上。
如果它不是从星门一开始铭刻在自己身上,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与弥雅共享海林王冠的那一刻留下的。
或许从那一刻起,海林王冠其实就已经将他,将弥雅与伊莲密不可分的预言联系在了一起。
而那之后苍之辉更是一路引领他前往伊斯塔尼亚,对抗盲神笛卡,而也正是在那个地方
艾梅雅第一次在他身上投下一瞥。
于是那就是一切的根源。
因此他并不需要双生的映照。
因为这个概念早已与他与弥雅密不可分。
只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被阿玛图斯一眼看穿。
方鸻心中其实并无太过意外,毕竟自从太阳的众圣分崩离析之后,欧林神系从旧日万神殿的废墟之上复兴,双方的对峙早已不是一天两天。
从辛萨斯的时代开始算,经历了四个时代上万年之久。
这是一场注定将要决定两个世界命运的争斗。
而棋盘之上的双方,早已对弈了无数的时光,祂们彼此熟悉,对于对手的计划从不陌生。
更不用说凡人所思所想,诚如对方所言,如同一本摊开的大书。
毫无秘密可言
双生的概念,命运的注视,凋亡的神火。
现在双方都有了。
虽然从概念性上来说,黑暗众圣所掌握的要稍稍逊色一些,但阿玛图斯对于神性的熟悉与其掌握的力量足以弥补这一点。
方鸻默默注视着对方手中的灰火,那燃烧的火焰几乎是一般地明亮,似乎要同时从中诞生出两位神只来。
但他明白,在争夺神职的所属权上,单单有概念还不够。
毕竟那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黑暗至圣,在对于法则、神火、神性与神职的了解上,他作为一个凡人不可能比一个真正的神只更清楚。
但如果双生之协只是一张门票。
为什么众圣要瞒天过海,送他一个凡人到这个舞台之上来?
欧林的众圣比如罗曼女士,或者说艾梅雅为什么不亲自作为棋手呢?
阿玛图斯也在思索,这也是它唯一正感到忌惮的地方罗曼那个女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要把一个凡人推到前台来?
祂能看穿凡人的秘密,但仍旧看不穿那些并不确定的未来那是命运之神独有的能力。
也是阿玛图斯所觊觎的东西。
祂之前试图用语言去动摇方鸻,但没想到那个年轻人竟然不为所动他明明也对未来并不肯定。
祂看向方鸻,而那个年轻人也正看向他,有那么一刹那,阿玛图斯竟然从方鸻眼中看出了一丝笃定。
他在相信什么?
祂从那片深海之中看到的只有关于伊莲的预言,众圣计划的片段。
但那个预言祂早已看过无数次了。
如果是在正常的情况下,阿玛图斯更愿意出手击杀了这个虫豸一样的人类,彻底以绝后患。
但圣白树实际上隔绝了两个世界,如果他无法得到凋亡的神职,也就无从打开两个世界的通道。
它的一道影子,还不足以在这个地方杀了对方,何况不远处的那位大圣女,身上还具有艾梅雅的一部分神力。
娜尔苏妠犯下过的错误,它可不会再犯一次。
两人几乎在同一刻完成了对于神火的复苏,事实上自从光海之上掀起波澜的那一刻,无主的神力便已铺天盖地地涌向这白树的根支之下。
接着就是构想神性那将决定新诞生的神只,是基于什么样的法则与能力之下。
换句话说,那就是神职。
方鸻已经顾不上说话,他对于命运的了解其实并不多,大多来自于命运少女伊莲的那惊鸿一瞥。
只是借由海林王冠成千上万次在命运的枝杈之中往返时,他才深刻地领会了这一法则的意义:
漆黑的湖面倒映着艾塔黎亚命运的分野,而其上的织机,丝线之中编织着凡人的一生。
而黄金树的枝杈,则象征着数不清不同的未来的分歧。
于是过去,现在与未来皆尽诞生,伊莲曾经正是那三道‘门扉’的看守人。
时间是命运的尺度。
命运是观测者的选择。
这就是看守人的神职。
而死亡与苏生往复,森林的苍翠之后,俨然是寒冬来临,因为无生则无死,生命本来便逆行于孤寂的宇宙。
以有序对抗无序。
以短暂表达永恒。
这就是凋亡与苏生,自然的神职。
他试图构想出自己见到的一切,但命运仍不可避免地偏斜,阿玛图斯正用自身的力量牵引着神力。
法则对于祂来说清晰明了,命运的神躯本就掌握在这位噬魂之主的手上,何况祂此刻还得到了一半的凋亡之火。
祂正狞笑着看向那个凡人,没想到到了最后一刻伊莲也没留下什么后手,看起来众圣也不过如此。
这一次胜利将再一次属于祂们了。
只是就在那一刻,阿玛图斯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住了,并非是因为做错了什么而是那灰色的火焰仍在祂手上静静燃烧着。
火焰并未有从中诞生出新的神性的倾向。
犹如新海之上的风暴正狂暴而喧嚣,两大领域上的神力汇聚于此,但王座空悬已久,只静静等待着一位属于它们的新王。
在整个艾塔黎亚,人们各自皆通过不同的方式观察到了这声势浩大的一幕,当光海上众星闪耀一轮新月升起之时。
新的神职与领域就会从法则之海上诞生。
可这一次星辉回应以沉寂。
新王也并未诞生。
正如同人们看不懂光海之上汇聚的乌云之中空有闪电雷鸣,却并不降下暴雨一样。
黑暗的众圣也在那一刻沉默了。
一切的条件都已经符合,缺位的法则不可能长久无主,而命运的女神也不过是以自身为代价,遮蔽了命运长达两百年之久而已。
而今迷雾已经揭开,但为什么风暴之中的雷霆与雨露迟迟未能落下?
阿玛图斯抬起头来。
才看到不远处那个年轻人脑海之中一句话正在形成:
双生的命运是两个。
但缺位的神明却有三人。
黑暗的众圣谋划的是命运与凋亡的神职,但对于那位商业的女神来说,这笔买卖并不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