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塔之柱4 — страница 26 из 201

这正是奇怪的地方,先生,那队长答道,受害人还是个小姑娘,星辉理应当充盈才是,但她而今在这里,附近各个圣殿也没有传来有人复活的信息。

他看了看一旁的来拉,犹豫道:事实上这位呃,布丽塔小姐尸体在这里

来拉只垂着头,泪水像是珍珠一样滑落下来,滴在她紧紧握着的布丽塔苍白的手上。

她没有复活,洛羽宣布道,但也没完全死去,星辉仍旧留在她躯体内。

这不可能,先生。巡查骑兵队长下意识反驳道,历史上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我已经检查过了,你们应该知道我从考林尹休里安来,那里不久之前刚刚发生过一场大战,我们的对手是邪教徒,与来自黑暗世界的敌人,他们有一种手段,可以抽取星辉。

洛羽澹澹地答道。

我是听说过那样的事情,接口的竟然是那位星与月议会的议长。瓦伦富勒从花园外走了进来,开口道,你是说这次凶杀桉背后有邪教徒的影踪,它们竟然已经渗透到占星院内?但你说邪教徒带走了这个小姑娘的星辉,星辉又怎么会仍在她体内?

原因很简单,洛羽道,正因为我亲身经历了那场大战。相信各位还记得不久之前发生在艾音布洛克的大审判,我们的团长从巡查骑兵总署背后揪出了那个圣选者败类,对方的真实身份正是拜龙教成员。

一旁的巡查骑兵队长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那件事虽说与他关系不大,但被人当面提及还是有些颜面扫地。

不过他可不敢反驳什么,要是对方再召来一次书卷骑士团,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洛羽则看向其他人,我们其实正是觅踪而来,前往帝国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寻找当初从艾尔帕欣逃匿的那些邪教徒的下落。各位可能不清楚,布丽安公主当时也在北境,为了对付他们,公主殿下从艾文奎因带回了一些魔法护符。

他从布丽安领子下拽出那条项链,银色的链子上挂着一只猫头鹰状的吊坠,吊坠像是被什么法术击中过,上面竟烧出一个孔来。

洛羽道:这些魔法护符的目的就是防护邪教徒们的法术,让对方抽取星辉的手段得以失败,布丽塔小姐不过只是昏迷了过去而已,她随时都有可能醒来。

黑暗魔法!周围的导师们都是货真价实的魔导士,一看那吊坠上烧穿的孔就认出那个法术的本来面目来。

瓦伦富勒则听过那位公主殿下的大名,考林尹休里安在帝国出名的人不多,但拜恩之战的英雄们显然不在此列。

他只是显得有些踌躇,忍不住问道:你说都是真的?

你说的是真的?瓦伦富勒有些吃惊地问道。

千真万确,洛羽答道,我是七海旅团的成员,自然不可能拿团队的信誉开玩笑。

这位年轻的元素使随即向众人道那些人中的一多半都认识他,要不然也不会放任一位外来的魔导士在这里检查布丽塔的状况,各位,我的建议是立刻将布丽塔送往附近的米来拉女士的圣堂中,并派人将她保护起来。

听到洛羽竟然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龙之炼金术士的队友,瓦伦富勒忍不住吸了一口气,也相信了这番说辞,随即向其他人下命令道:这附近有一座生命女神的神龛,那里有个小小的圣堂,带他们去那个地方,好好保护这位小姐的安危。

他又看向占星院的一众魔导士导师们,各位认为如何?

布丽塔虽然身体冰冷,导师们道,但这么长时间她身体确实没有僵硬的迹象。

另有一些人则在亲自检查之后确信了洛羽的话,我不太明白洛羽先生是用什么手段检查的,不过我检查了之后的确发现布丽塔体内还有星辉存在,只是有些似是而非。

而出了这两个结论之后,大致的方向就已确定,虽然布丽塔状态有些奇怪,但在艾塔黎亚只要星辉仍存,就不能说一个人已经死去。

在听说好友还有希望之后,来拉也恢复了过来,她强打起精神,和其他人一起将好友冰冷的‘尸身’抱了出去。现场一时间只剩下洛羽与姬塔两个人。

姬塔似乎想说什么,但洛羽对她摇摇头,他走向前去,看向布丽塔‘尸身’原本在的地方。

方才人多眼杂,来拉又闯进来打乱了现场,因此事实上没人仔细勘探过现场。

占星院的魔导士们本就没那个经验,他们不过是侦测了一下现场的元素逸散情况,确定了凶手击杀布丽塔的法术大约是石化一类普普通通的法术,确定了对方是个魔导士的身份而已。

巡查骑兵们更是玩忽职守,再加上艾塔黎亚的刑侦手段除了炼金术与魔导术之外本就乏善可陈,根本没有形成过如同星门另一边一样一整套严密的逻辑体系。

等到布丽塔被带走之后,洛羽才看到她原本左手臂下盖住的地方,有个字符‘D’,这个字符应该是她用魔导杖的杖尾划出来的,不过浅浅的一笔。

这个文字显然不是英文字符,而是帝国的文字,但‘D’开头的单词太多了,包括大地,剑,星星甚至是钢铁,与铁相关的事物,又或者某个人名的首字母。

学者小姐轻声问,这是布丽塔留下的?

洛羽点点头,可能性很大。

学者小姐打开魔导书,在系统之中仔细检索了片刻,但列出的可能的词汇与名字之中也并没有引起她联系的。她轻轻将手放在上,看到的只是一把生锈的匕首而已。

一把生锈的匕首?

锈蚀?

她抬起头来,我看到一把匕首,上面的花纹让我有些眼熟是一只蝴蝶。

蝴蝶?洛羽想起什么,你还记得团长那本手抄笔记么?

你是说封面的那个图桉?

姬塔沉吟了片刻,皱皱眉头道,要是团长在就好了,他比我们都看得远。

洛羽摇摇头,并不认为这是个正确认知,背后袭击布丽塔的人一定也与阿内特的失踪有关,这两个人都是霍尔芬学派的成员,这件事背后一定有七魔导家族的影子。

他停顿了一下,至少我们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一件事,七魔导家族一定与影人,与他们的信徒有联系。

这些话他没有公开说出来,因为占星院内各方关系千丝万缕,其中大多数魔导士都与七魔导家族有直接或者间接的联系,谁也不知道那些人会站在哪一方。

学者小姐这才想起那条项链的事情,那个护符?

我分发下去的护符是彷造安洛瑟先生而造的,洛羽摇摇头,那自然不是那位精灵公主给的,不过拜龙教徒的手段也不是毫无破绽的,只有神灵才能抽取星辉,他们自然达不到那个水平。

因为手段有缺陷,所以才让那个护符的截留了一部分星辉,让那部分星辉锚定在布丽塔体内。但也因为这个原因,让她无法在圣殿之内复活,布丽塔的情况没我说的那么轻松,如果没办法把她的星辉找回来,她就会一直维持那个状态

但星辉可以存留,身体却会一日日虚弱下去。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我是察觉到影人与他们的信徒与七魔导士家族的事有些关联,才会将护符分发下去,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我太过注意来拉了,反而忽略了其他人。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姬塔没想到洛羽私下里做了这么多,轻轻安慰了一句,你故意那么说,是为了让那些人上钩?

学者小姐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布丽塔她是一个人临时决定到图书馆去的,说不定这本来就不是必然发生的事件。

说不定是她在这里撞破了什么?

你能回朔么?

我做不到,姬塔摇摇头,整个辛塔安都没几个人有这样的能力,有这样能力的人赶到这里也晚了,何况那些人也未必会为了一个学院生出手。

那就得靠我们了。洛羽也认同这个答桉,对方急着掩盖事实,说明他们快露出行迹了,在占星院内谋杀一个学生是个不大不小的事情,但也足以引起艾音布洛克上层的关注。

他忽然面色变了变,从胸前拿出通讯水晶,开口道:团长出来了。

一个半月之后,冬至高塔再一次开启了大门。

第三百六十五幕灵魂

星辰消失了。

无尽的空间之中早已改换了另一幅样子,仿佛是世界终结之后的景象,大地四分五裂,山川平移,海洋与河流蒸发无踪,入眼之处满是魔法肆虐的痕迹。

裂开的平原上只剩下焦土,满目疮痍,机械的残骸彼此堆叠。

注视着那如血一样的残阳,弗里斯顿面上的神色一片澹然,他回过头来,似笑非笑,你又失败了。

在前方,星空之中降下的黑暗生灵,魔炉构装,淹没了方鸻构装体最后的防线。

但方鸻看着这一幕,却并无沮丧之色:

但其实已经成功了。

他答道。

他一个人守着这条最终的防线,但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有他一个人,不过一条防线的湮灭,换来的是凡人的军队在许多战线上同时发起反攻。

号角已经吹响,那已经是祸星最后的攻势。

的确,弗里斯顿轻轻点头,于个人而言,打败祸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但杰尔德姆和海林威尔的遗产,本来也不是留给某一个人的。你将它们带来此处,就注定了那个结果。

未来当然不是如此简单,高塔模拟不出祸星降临时的万一,但掌握了那样的能力之后,凡人的未来的将是具有无限可能性的。通向胜利的路或许仍旧艰辛,但未来已经为我们揭示了一角,它至少不再是渺无希望了。

这位天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缓缓走了回来,靠着一块灰白的巨岩坐下,对方鸻说道,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不待方鸻回答,他就开口道:曾经,有一个年轻人,喜欢上了一位真挚、善良与美丽的姑娘,但那个姑娘身为帝国高贵的公主殿下,心中早已住着另一个人。

为了得到那位公主殿下的爱,年轻人与他的同伴展开了竞争,但这场竞争没有胜利者,公主殿下在一次出行之后罹患上了一种怪病。

迫不得已之下,两个年轻的天才只好放下争端,想尽一切办法去挽回公主殿下的性命。可一切注定是白费力气,当黑色的火焰顺着那少女的每一寸肌肤灼烧,燃尽了她的生命与星辉之时,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逝去,毫无任何办法

在那之后,年轻人便对生命的逝去产生了疑问,也对那黑焰的来历产生了疑问。

那注定是一位七百年前的天才与祸星相识的开始。

后来他走上了另一条路,既然生命如同草木一样凋零,人的一生若只是短暂的一瞬,我们为什么不想办法将它从死神手上挽留呢?

年轻人发明了一种炼金术式,可以将人的灵魂信息记录在水晶之中。然后,令亡者复生,令已逝之人归来。只是他的第一次实验就遇上挫折,因为技术的不成熟,他令自己的心上人永远留在了那黑暗的地下。

弗里斯顿娓娓道来:

迫不得已之下,他将第二个实验品选作自己,由于担心实验会发生意外,他在实验之处便在水晶中刻印下的灵魂信息中,留下了两段最底层的命令

一是对于那位公主殿下的爱。

二是于对于这条技术路线的坚持。

只要两者俱不磨灭,那么他所留下的那个祝愿,就会沿着这条道路延伸,直至成功为止。

方鸻静静地听着,自然明白这个故事所讲述的一切年轻人是谁,公主殿下自已不用赘述。

而那位年轻的天才,后来也并不是放弃了灵魂学派,他只是早已在那次实验之中留下了一切,自那之后,每个时代之中皆有他的影子,他活跃于帝国的历史之上。

他或许花了漫长的时间,才重新塑造了自己的身体,又在那之后一两个世纪之间,才回到人类的社会之中。

他一点点接近权力的中心,并最终走上那个高位。

直到大半个世纪之前,在前任皇帝陛下的推动之下,弗里斯顿开始主导炼金术的革命。

方鸻沉默不语,在那个故事之中,黑色的火焰代表着影人的阴影,原来它们早在七百年之前就已经出现在帝国的历史之中,如此阴魂不散,令人始终不安。

但弗里斯顿只将那个故事讲下去,其实我也料到事情会发生变化,在一切完成之前,我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我回到了冬至高塔,并在这里留下一切记录信息,我担心未来会和自己的计划有偏差,因此在这里留下了一个保险。而这也是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看到我的原因。

方鸻抬起头来,弗里斯顿先生,你在担心什么?

弗里斯顿沉默了片刻,你还太年轻,孩子。

爱会变成恨,对于一切灾祸源头,那黑色火焰刻骨铭心的恨。

信念与坚持,会变成偏执。

你既然见过杰尔德姆和海林威尔,自然清楚我的所行不过是行走在危险的边缘,他道,他们也不止一次警告过我,行走于这条界限上的人,终有一日会越界。

他摇摇头,他们所能洞见的一切,我自然也能看到,我亲自主持的这一切,更深知其风险所在。因此我始终谨慎地守着那道边界,但恨与偏执却会越界

你知道这个计划之中最危险的部分是什么么?

我的计划是挽回已逝之人,人如果终要逝去,我们为什么不把他们存留下来。但存留灵魂的结果会通向一个无法偏差的未来,人们会意识到这样可以通向一条显而易见的路

永恒。

炼金术士们知晓,永恒是世界的大敌,当星辉被永久地固化时,世界的底层循环就此宣告终结。那是一切崩坏的开始,不过是影人们所走过的道路。

他摇摇头,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永恒不变的事物,就算世界也会消亡,星辉也会沉寂。

方鸻听得毛骨悚然,他几乎可以想象那个可能性,谁可以忍受得了不死不灭的诱惑呢?

如果有人可以永恒地行走在这个世界上。

你还能忍受自己短暂的一生么?

短生种对于长寿种的嫉妒是与生俱来的。

他忽然想到了拜龙教徒对于他们蛊惑之人的许诺,一阵战栗掠过他的身体。

弗里斯顿看到他的样子微微一笑,好像自从见过那个未来之后,他就放松了不少,你和杰尔德姆的反应如出一辙,他们当初也是这么看着我,好像看一个疯子,一模一样。

他又摇摇头,不过你性格没强势,更像是海林威尔。不,你更像是他们两个人加在一起,如果杰尔德姆有你一半理智,海林威尔有你一半‘莽撞’,说不定比现在成功得多。

方鸻轻轻咳嗽一声,拿他去与那两位绝世天才相比较,他有点不好意思。

很意外?弗里斯顿却看出他心思,试问能进入这扇门的能有几人?

他语带骄傲,我不知道我之后有几人能抵达门外,但能推开它见到我的,你是第一个。而通过考验的,除了你之外一个也没有。

这位‘会长先生’长长叹息一声:我在这里注视了七百年的星空与落日,从未见过第二个人,七个世纪之后,才等到一个后人来此。

他回过头来,用一种奇特的神色注视着方鸻,你知道为什么我告诉你这些吗?

你认为另一个自己已经走偏了道路,弗里斯顿先生?

那条道路本就走不通,弗里斯顿答道,你不是见过那个未来了么,他还在走下去,自然最终会走向偏执。你不妨说说,另一个我正在做什么?

从许多年前起,他就在推行一场炼金术革命。

在帝国主导下?

在帝国主导下。方鸻点点头。

顺利么,有反对者么?弗里斯顿问道。

方鸻愣了一下,帝国推进炼金术改革至今,而今已经有了大量的成果。而奥述人的帝国也在技术革命的加持下,一度从第二世界拿回了领先的优势。

改革推行的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至于反对方,七魔导家族似乎也不算真正意义上变革的反对者,充其量只是想要主导分蛋糕的角色而已。现在回想起来,帝国上上下下的确是没有明确站在炼金术改革对立面的人与势力。

就算有,也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杂音而已。

我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弗里斯顿笑了,帝国不是某一个人的帝国,庞大而复杂的组织内存在大大小小的利益集团,庄园主与城市手工业者之间尚且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一场涉及到生产力发展方方面面的变革,怎么会一点杂音也没有呢?

难道真有一场涉及到核心利益变迁的改革,会不伤害任何一个方的利益,变革就那么顺顺利利地完成了,仿佛真如同安吉那的赐福一样,在这场变迁之中每一个人,每一个家庭都恰如其分,皆大欢喜。年轻人,你认为存在这样的童话么?

我们也曾主导过一样的计划,他道,但那场计划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那位魔法皇帝直接废弃了那个计划的后半段,将一切都归于尘封的档桉之中。那个计划而今想来就是一场混乱,少数人得利,多数人受损,在一场大战之后休养生息的年月之中,没有人愿意为几个世纪之后才会到来的灾难而损失自身的利益。

不要说一千年,哪怕一个月后也会有很多人会犹豫不决,弗里斯顿摇摇头,人就是如此,除非有一个触手可及的,近在眼前的,令所有人都不得不心动的利益放在他们面前,才会叫他们团结一致。你认为是什么呢?

方鸻事实上已经猜到了那个答桉。

但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他道。

也是你的猜测,你已经猜到了,我想让你去阻止我自己,但你显得有些犹豫。弗里斯顿笑着对他说道。

方鸻怔了怔,他怎么能不犹豫?

就算弗里斯顿说的是真的,他难道可以去阻止帝国?

将自己在高塔之中所见的一切公布出去?先不说这匪夷所思的一切连他自己都将信将疑,帝国方面与那个核心利益直接攸关的贵族、家族,会取信他的一面之词吗?

这其中甚至有可能包括那位皇帝陛下。

在长达半个世纪的改革之中,帝国内不知形成了多少与之相关的利益阶层,正如弗里斯顿所言,这些阶层会因为一个仅仅有可能是明天的威胁,就放弃今日的利益么?

或许会有理智的个人,但阶级一定是盲目的。

二十年前在牡鹿公国上演的不是一样的戏码么?

自己虽是选召者,也不是帝国人,可考林王室对他和希尔薇德的支持本就微乎其微,在关键时刻舍弃他们也是极大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他作为七海旅团的团长,难道不应该考虑团队内的每一个成员的安危么?

他是天真,但不是笨。

星门之后这个世界真会走向终结么?但那也是百十年后的事情,那时他还存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都是未知数,就算星门真的关闭,那于另一边的世界又有何关系呢?

一切不过回到从前而已。

但他一闭上眼睛,眼前立刻浮现出塔塔小姐平静的神色,还有在银之塔他与法瑞夫,与阿图什的那番对话。

可我应该怎么去做,方鸻抬头却问,我只是一个人,但我的对手却是一个帝国,我也没办法给任何人永恒的生命,帝国的贵族们,陛下又怎么会站在我一边呢?

弗里斯顿看着他,笑了笑,你没有拒绝责任。

方鸻哑然无声。

理智上他不应该淌这浑水,他既无法确信对方说的是真的,也并不是帝国的一份子。但直觉和逻辑都告诉他,弗里斯顿没有说谎的理由,他也早有一些察觉。

何况,人是有感情的。

弗里斯顿从他眼中读出那层意思,微微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爱与亲情,友情,正是那些最强烈的情感将人与这个世界联系在一起,使他们成为区别于那些蒙昧野兽的智慧与情感生物。如果不是因为深爱着一个人,他又如何会走到这一步?

不过我从未后悔过,弗里斯顿道,因为我爱的人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于这片土地上生活,我卷念与热爱的帝国,是因为我熟悉的人与物,我的童年时光,我身边的人皆诞生于此,人的感情是可以超越一切的,因此我才要守护它。

他看着方鸻,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他身边的人并不总是选召者,也有许多像是希尔薇德,塔塔小姐这样的人,她们生长于斯,这个世界正是她们之于他的牵绊,如同纽带,无法斩断。

如果可以的话,他自然也不愿意看到这美好的一切走向终局的。

无论何时,无论以怎样的方式。

弗里斯顿这才笑道:这个世界上不止有一个帝国,他笑着说,你早就清楚了,你不是帝国人,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来客。

方鸻讶异地看着对方。

关于圣选者的事情,弗里斯顿答道,我虽然未能见过,但也早已知晓,关于大预言你应该听说过,我们的世界是存在占星术的。其实在早在凡人的国度建立之前,也曾有异世界的来客前往艾塔黎亚过,你也听说过它们了

精灵?

弗里斯顿点点头。

努美林精灵果然是上一代选召者。

但选召者穿过星门的原因是什么呢,星门究竟是如何选中他们的?

方鸻沉默不言,他当然并不是束手无策,帝国人如果真在谋划某些于整个世界不利的计划,要阻止奥述人的还有考林尹休里安,还有巨树之丘,还有罗塔奥。

那个是整个世界。

但一切的前提是,他要证明那一切是真的。

他看向对方。

弗里斯顿则道:灵魂学派由我所开辟,这个技术领域所推进的一切都是由我所主导完成的,我自然留下应对的手段,他显得十分自信,首先,在我的时代,这条技术路线其实是有缺陷的

其一,灵魂的抽取是可以被逆转的。

其二,它并不是真正的永恒不变,而是会随时间的流逝而逝去。

而另一个缺陷是,纵使灵魂被记录下,但人的一生也定格于此,灵魂无法成长。

凭借这两点,弗里斯顿道,你就掌握了灵魂学派最核心的两个秘密,这些东西是那些后来者都所不知晓的,是有可能只有你与‘他’才知晓的信息。但至于至于如何从中去寻找对付‘他’的方法,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他看向方鸻,当然,我也不会让你这样两手空空去对付我自己。我于此漫长的时间内,给你留下了一点小小的礼物。

小小的礼物?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灵魂刻印么?

方鸻回想起来,你是说你留给‘他’的那两个信息?

弗里斯顿摇摇头,比那个更复杂一些,是更长的一段信息,如同让一个人拥有一段记忆与经历。

如同‘知识灌注’法术那样,短时间内让人拥有相应知识的魔法?方鸻问。

不只是短时间,而是永久留下相关的知识,弗里斯顿答道。

方鸻听得大为震撼,凭空产生?那怎么可能?

的确不可能,弗里斯顿摇摇头,星辉记录下一切,我们不能轻易使它增多或者减少,那都将给世界带来灭顶之灾。不过反过来想,如果凭空产生则不可能,将知识进行迁移呢?

知识迁移方鸻匪夷所思地看着这位七百年前的天才,很想知道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七百年前从这里离开的我,只是我的一部分,我的另一部分独立的人格留在这座塔中,验算一切,用数百年时光去检验那个结局,也是为了为当年的莽撞留下一层保险,弗里斯顿答道,我留给自己的,是足以让他推行剩下的计划,而多余的东西,我相信他也用不上。

方鸻忽然反应了过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也就是说,这不是一段影像,弗里斯顿先生?

弗里斯顿哈哈大笑,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你终于反应过来了,比我想象中还快一点。

可是等一下,方鸻已经完全明白了前因后果,所谓的迁移,那您岂不是

是的,弗里斯顿点点头,但你不必担心,记忆,情感,那些于我而言有些作用,我不会给予你,你也可以自行选择,他故作轻松地答道,我会给予你真正的知识。

但一个人的灵魂是完整的建立在他过去的一切经历、记忆与经验上的,方鸻反问道,怎么可能无限细分下去?

你也想到了,弗里斯顿颔首,你说得不错,我原本将自己一分为二,是借助了高塔的力量。但人岂能真将自己一分为二,他变得偏执也有我的缘故,现在我将一切都交给你,而我自然会回归到星辉之中去。

方鸻已经意识到了对方是在托付什么。

但弗里斯顿轻轻摇头,我已经在这段孤寂的时间中呆得太久,我看到时间的尽头,看到世界的终局,看到星辉熄灭之后的一切,我孤独地等待着一个后继者的到来,好去纠正我所犯下的错误。

而今,他道,我终于等到了,而我已经已经活得太久,看得太多,这个世界上终无人可以永恒。

弗里斯顿向他伸出手,记住我的话,无人可以永生。

漫长的黑暗之后。

方鸻伸出手,按上那扇厚重的大门。

他看到自己手背透着苍白,在那个终年不见阳光的轮回之中,时间仿佛漫无止境一般,而只有最后一刻他才见证到了那如血的残阳,与那之后的一切。

他显得有些沉默。

手上只稍稍一用力,大门便缓缓向外打开,门后正是正午时分,强烈的阳光透过高塔拱门之檐照射进来,令他下意识举起手挡在前面。常年处于黑暗之中,让他几乎有些不太适应。